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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連載]《殘天闋 卷二:東海競奇謀》第七章 虛則實之 之二


眾人眼見笑臉迎人的田尚仁突然身亡,都悲痛不已,田尚義心神驟分下,右肩也中
了綠衫軍一箭,直貫穿他身子,將他釘在地下動彈不得,路瀟遙疾射出百害不侵符
護住他,才將其餘飛箭都擋在綠光圈外。

風小刀憂急不已,拿著薄冰左揮右砍,但內力不聚,始終無法突破護圈,又見雷海
也是陷入苦戰,風雷杵繞著白海青滿場飛轉,周圍空氣隨之旋轉不休,方圓丈許的
空間頓時變成一個將萬物吸入的龍捲氣場。

白海青立身旋風中心,衣襟竟半點不動,表面看似被旋風吞沒,實際是雷海拼盡全
力,白海青才蓄勢待發,觀玅和骨柴尼在伯仲之間,也無法脫身相助,各方情況都
萬分危急。

風小刀忽然發覺一件奇怪的事,白海青剛才同時對上雷海和骨柴尼並不落下風,無
論如何,雷海是無法單獨支撐那麼久,白海青不想殺雷海嚒?還是自己當真
高估了他?正疑惑間,「碰!」一聲,白海青驀地發出驚濤裂岸的一掌,在風沙橫
天裡,重重擊向風雷杵,喝道:「當日你兩兄弟斃於我掌下,今日我便送你一程,
讓你和兄弟團聚、死得瞑目!」一聲轟然銳響,驚天地、泣鬼神般地震撼了每個人

「啊!」風小刀一聲驚叫,鷹王終於還是出手了!不留餘地的一掌,破滅了他的痴
心妄想,雷海口中鮮血狂噴,身子就這麼激飛出去!

「雷爺!」風小刀悲怒交集,嘶吼大叫,猛然激起全身力氣,烮火終於刺碎
光圈,他不顧一切地飛身衝上,接抱住雷海頹軟的身子,眼看白海青緊追一掌,就
要徹底了結兩人,風小刀身子一側,拼命向旁退掠,薄冰勉強舞成光屏,試圖阻隔
白海青重逾千斤的掌勁,但重傷後的出手,實不值一哂,與他年幼之時全無差別!

路瀟遙驚呼一聲,臉上白得無半點血色,只眼睜睜瞧著風小刀破光而出,白海青飛
臨他頭上,驚天一掌朝他身子轟下!

白海青迴翔空中與風小刀四目相對,彼此厲如刀刃的眼神深深穿透對方,激出無數
電光火花!

目光交會的瞬間,風小刀清清楚楚地感受到白海青知道自己是誰,那濃烈的仇恨就
如自己看對方一般!

「碰!」一聲,白海青一掌轟下,剎那間,風止物靜,一切隨風而飛的事物紛紛墜
落,就如每個人的心往下跌,摔成碎片般,狂亂之後的寧靜,份外淒涼蕭索……

風小刀抱著雷海被震得向旁拋飛,跌落數丈外,吐了口鮮血,又幾乎昏迷,但不可
思議地,竟有些微意識感受到自己還活著,只是全身劇痛得不能動彈!

那掌風並未落到風小刀身上,他只是被餘勁掃到,太奇怪了,以白海青的身手絕不
可能失誤,可那一掌卻是結結實實地打在他身後的兵刃箱上!

「喀喇!」一聲,兵刃散列滿地,這一下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到地上的兵器,金巧巧
首先飛奔過來,白海青不但沒有阻止,還往後一掠,向天飛去,向空中鷹族大喝道
:「上當了!全是假的!快往地道!」

「假的?」眾人一時摸不著頭緒,只見地上兵刃雖有模有樣,細看之下果然頗為粗
糙。

金巧巧當初猜想劍閣大肆舖地道,必是聲東擊西之計,又探聽到劍閣大小姐和風小
刀親自押解這一路,甚至青衣空舍和靜仁儒園也來幫忙,故猜定此路段才是運送真
正的兵刃,於是集中人手重押在此,相鬥中,她多方試探觀察,見眾人以命相拼,
更深信不會出錯,但白海青的喊叫粉碎了她的一廂情願,她再顧不得強敵環伺,忙
對幾口兵刃箱唰唰劃去,散落出的兵刃如出一輒,全是贗品!

金巧巧等本是修為高深之人,目光如針,一見之下,哪裡有半分遲疑,紅衫立轉,
帶著人馬疾速退去。伏笙連忙吹起號角,馬蹄蹬蹬,霎時塵土蔽天,捲起一陣風般
走個精光。

空中傳來蒼勁之聲,如雷響般直貫入風小刀耳中:「無欲派小子,你記著,這一命
,今日暫且寄下,鷹王終有取回之時!」那聲音只有風小刀聽見,白海青是以傳音
入密之技,在那麼遙遠的距離威脅著他!

涼風小樓上,孤焰憑欄眺望,白衫拂風,彷如遺世獨立一般,遠方塵沙飛揚,黑影
由小變大,他緩緩高舉右手,道:「來了!」身旁的劍閣少年忙緊握利刃,蓄勢以
待。

終於,來人清晰可見,孤焰手勢倏地一落,「唰!」一聲,劍閣少年砍斷綁在涼風
小樓棟柱上的繩索,二十口巨箱因重量和斜度,流星似滑入地道,瞬間消沒不見,
只餘轟隆轟隆聲響徹雲霄。

金巧巧、伏笙、骨柴尼、白海青四方人馬同時趕至地道入口,看著巨箱衝入地道,
都不顧一切地想搶先進去,但人多擁擠、地道又窄,只得一邊拳腳相向,一邊爭先
恐後。

陰仙子右手羅袖香飄勾住最後一口兵刃箱,左手拉住陽仙童,二人最先飛進地道,
不多時,眾人也跟著進入,才走了一段路,身後忽然傳來隆隆巨響,眾人回頭瞧去
,才發現竟有巨大石門落下,將出口擋得密不透風,只白海青因尚未深入地道,趁
出口還有一隙,趕緊矮身飛出。

地道霎時暗了下來,除了那些鄉農外,人人立刻功聚雙目地探視黑暗中情景,金巧
巧和伏笙心中同時湧起不安,白海青為何突然退出這場爭鬥?

這條地道為人所新挖,雖然黯黑深長,但乾淨單純沒有叉路,走了半天也沒有遇到
任何機關埋伏,眾人藝高膽大,再加上已經知道另二路都是假貨,那麼這地道裏的
兵刃就一定是真的,也就是說不管地道通向何方、如何封鎖,明日午時之前,劍閣
必要打開石門起出兵刃,因此他們並不怎麼害怕,再不管出口被封閉,都快速地勇
往直前。

地道盡頭並無出路,只有陰陽雙仙和二十口兵刃箱,忽而一陣陣陰風從四周石壁絲
絲滲出,眾人忍不住打了哆嗦,心中都奇怪這陰風從哪裏來?那種冷,並非霜雪之
冷,而是一種要凍碎人心、令人寒毛直豎的陰慘邪氣。

金巧巧指鋒如刀,立刻將一口兵刃箱剖裂成片,裡面居然只有大石頭!她連發幾掌
,只見其他兵刃箱也都是石塊,一時間,眾人失望憤怒、不安恐懼的情緒全湧了上
來,想如果三路都沒有兵刃,那真正的兵刃究竟在何方?

百仞谷中,眾人垂頭喪氣地處理著死傷同伴,公子蒻見劍閣受傷慘重,甚至有幾人
喪命,不可抑制地哭喊起來:「假的?咱們這麼拼命為了什麼?那姓月的究竟安什
麼心!他自己無驚無險地守著地道,要咱們替他賣命嚒?」

路瀟遙急奔過去抱起風小刀,用微薄的內力為他輸氣,見風小刀全身傷口又汩汩湧
流出血,她心中憂急,眼淚只不爭氣地撲簌直落,觀玅走了過來,素手按上了風小
刀的背,一股強大暖氣緩緩湧進,逼退了路瀟遙細小的氣勁,溫言道:「讓貧道來
吧!」

路瀟遙感激地退到一旁,過了許久,風小刀終於甦醒過來,觀玅見他已無大礙,即
收手調息,她經一番大戰又出手療傷,十分疲累,淡淡問道:「少俠這次受傷雖多
,幸好都未深及要害,只要調養幾日,不讓傷口復裂即可,劍閣現今有何打算?」

風小刀看多人傷亡,難過道:「幾位前輩出手幫忙,小刀真感激不盡,過了這百仞
谷之後就到千磯灣,魔人又已遠離,接下來,我和劍閣兄弟自己護送兵刃即可。」

劍閣武士雖感佩風小刀,對孤焰卻十分不諒解,公子蒻領頭發難,怒道:「你胡說
什麼!哪來的兵刃可護?月孤焰真是你結義大哥嚒?他定的三路之計,以咱
們為餌,替他掩護,還害得你險險喪命!」
風小刀急辯駁道:「不是的,那些就是真正的兵刃!」此言一出,眾人盡皆嘩然。

風小刀忙拾起其中一把兵刃,運勁一握,兵刃上的泥塑鐵屑灰化成煙塵,露出虹彩
般的光華,原來孤焰將劣等材質包覆兵器表面,讓它們看起來就像是粗品,好騙過
妖人魔道。

眾人見狀,欣喜萬分,都讚嘆兵刃藏得妙,唯獨公子蒻恨恨地道:「那姓月的……
你大哥究竟打什麼啞謎,為何連我這劍閣大小姐也瞞著?」

風小刀心想:「大哥認為越少人知道越好,尤其大小姐性驕不成事,需瞞著她才好
,我如何能說實話?」支支唔唔道:「大哥說……說……大夥兒看到露出假兵刃時
,該鬆了一口氣,若知道裡面仍是真的兵刃,定會神情緊張,如此一來,就瞞不過
妖魔。」

公子蒻被一個外人瞞著,臉上實掛不住,氣呼呼道:「無論如何,不該連我也瞞著
!」

路瀟遙聽風小刀語氣吞吐,如何不知他心底話,解圍道:「月大哥說大小姐率真坦
蕩,光明磊落,不是作假之人,本來十分難得,但事關重大,這戲不作足就糟糕了
。」

公子蒻半信半疑,杏眼瞪著風小刀,道:「你大哥真是這樣說?」

風小刀感激地瞥了路瀟遙一眼,心想:「這吹捧人的假話,我可胡謅不出來。」

公子蒻追問道:「真是這樣嚒?你怎不說話?」風小刀忙點頭道:「是!正
是這樣。」

公子蒻聽到孤焰私下稱讚自己,十分高興,忽覺得自己方才罵他的話也重了些,終
於滿意地呼喊眾人收拾東西,準備繼續前進,且好心地撥出三十名人手將傷亡者護
送回故里。

其餘人浩浩蕩蕩地終於抵達千磯灣,只見海面上已停泊一艘巨大樓船,高二層,船
頭尖角如刃,船身堅固龐大,全身漆得湛藍,前帆、主機、三角帆一齊升起,粗壯
高大的桅桿頂旌旗飄揚著「無間」二個大字,兩側列女牆、戰格,開弩窗、矛穴,
武器齊備,宛如銅牆鐵壁的海上壘堡。

大船甲板上站著許多人,一見到劍閣運送兵刃前來,連忙放下六艘小船,每艘小船
各有二名無間弟子,待划至岸邊,當前一人下船向公子蒻抱拳施禮道:「在下無間
宋無拓,奉島主之命特來交接兵刃。」此人年約四十,額寬頦方,一個酒糟鼻,左
顎下還有一顆大大的長毛黑痣,身材粗壯結實,形貌雖不美,眼神倒清明,看得出
是行事端正、頭腦清楚之人。

宋無拓先和觀玅等人施禮見過,風小刀並不說自己身份,只報上姓名,宋無拓精光
一亮,嘴角動了動,似要說什麼,卻又把話吞回去,只一般招呼,待和公子蒻點清
兵刃和交予銀票後,吩咐同來弟子將箱子搬上船去,這趟買賣就算完成。

宋無拓知道觀玅和風小刀等人要前往無間島,便邀眾人一同上船。風小刀道:「宋
大哥請等一等,我還有二位朋友要一同上島,其中一位是月孤焰。」

宋無拓低頭查了一下名冊,咦道:「月孤焰並不在名單上,若未受邀,是不能隨船
。」

風小刀心中奇怪:「大哥明明有帖子,該是無間漏寫了吧,大哥要是因此不能前去
,定然十分失望。」就說道:「他是我結義大哥,可否請宋大哥通融一番。」

宋無拓又看他一眼,清了清喉嚨,才說道:「風師弟代為說項,我本該答應,但船
中艙房有限,都已分配,並無空房。」

風小刀愕然想道:「原來他早知道我是無欲門下,他稱我師弟,那他該是前島主上
官師叔的弟子……大概無間都已知曉我身份了!」

觀玅不忍再讓弟子遠赴危地,說道:「我只一人前去,其他門人的艙房可讓出來。
」木桑兒忙道:「師父,我也去。」觀玅心知若答應了她,其他門人也要跟著來,
吩咐道:「妳不可來,回去好好照顧師妹們,我才能安心。」

這些年輕女道見師妹身亡,師父又要遠走危地,不禁珠淚盈盈。觀玅嘆道:「妳們
要記著,我們修道為的就是勘破生死關,所謂『死生,命也,有其夜旦之常,生也
死之徒,死也生之始。若死生為徒,眾生又何患?』」這話是說生死不過如晝夜輪
替,是運行常軌,眾生實不必過度悲傷,女道們聽師父示言,只得勉強斂了淚水點
頭稱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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