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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連載]《殘天闋 卷二:東海競奇謀》第四章 風中相依 之三


「你……」公子蒻怔怔地望著他,眼淚無聲地泪泪落下,在她心底,
總覺得若過得開心就對不起娘親,她希望有人責怪自己,可是劍閣的叔伯長輩見她
毀了容貌,更加寵著她,下人個個怕她,沒人知道她被自責壓得透不過氣來,只能
以任性蠻橫來發洩,可眼前這人為何能看透自己內心深處的愧疚,剎那間,她彷彿
回到六歲的小女孩躲避在母親懷裡,所有高傲冰冷溶化成止不住的淚水傾瀉而出:
「這麼多年來,我連思念娘親都不敢……只有我自己知道……如果我不說她醜,娘
親就還活著……」

風小刀憐惜地擁著她,心中難受至極,因為他清清楚楚地知道,不能挽回的愧疚是
一件多磨人的傷痛!

但見公子蒻五官明媚、氣質高貴,若配上一張皎若霜雪的玉膚,當有沉魚落雁之貌
、絕色傾城之姿,可如今卻成了這副人不像人、鬼不像鬼的模樣,風小刀不禁忿恨
道:「世上竟有這等惡人!有朝一日,我若知道是誰,定不放過他!」

公子蒻頹喪道:「劍閣十二年來明查暗訪,始終找不到那惡人,我已經不盼望了…
…」她拭了淚水柔聲道:「風大哥,你不必為我難過,可我想問你一件事……盼你
能真心回答我。」說罷已玉臉羞紅。

風小刀溫言道:「什麼事?」公子蒻輕聲道:「你在劍閣的第一夜那麼傷心,究竟
為了什麼?」風小刀一時愕然,心頭千思百轉,卻不知從何說起,公子蒻見他若有
所思,淒迷的眼神又是溫柔又是哀痛,低聲問道:「是為很美的姑娘吧。」

風小刀如何能當著這張臉,殘忍地說「是」?

公子蒻讀出他眼中至深的悲慟,嘆道:「你不說也罷,我再不問了。」便又縛起面
紗。

「是很美的姑娘,她……」風小刀回答得很輕,卻需要用上全身的力量:「因為我
已經死了。」

「啊!」公子蒻一聲輕呼,再說不出半句話來,只感到擁著自己的那一雙有力臂膀
竟微微顫抖,那一句「她因為我已經死了」,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說出,是和自己
一樣,多麼深沉的傷痛與愧疚。

兩個受傷的靈魂就這麼靜靜相擁在風中,彷彿天地都已無聲,只剩下彼此了解、互
相依偎……

陣陣清風拂身,風小刀感到一陣寒意,皺眉道:「妳這樣會著涼。」他把公子蒻放
在對面而坐,雙手合圍過來,在距離她身子尚有尺許處停下,閉上雙眼,道:「妳
先別動。」

公子蒻感到一股陽和之氣圍繞四周,身上登時暖烘烘的,衣服也漸漸乾燥,她既羞
且熱,雙頰豔紅欲滴,暗忖:「原來他這般體貼。」一縷溫熱的男子氣息隨著風小
刀內力傳來,令公子蒻不禁心思蕩漾,怔怔地端凝著眼前溫厚俊朗的臉,過了片晌
,風小刀忽然睜開了眼,公子蒻羞得忙垂首避過。

風小刀瞥見那雙含羞帶怯的美眸,剎那間,眼前卻似浮現另一張嬌媚玉容,心中一
陣刺痛,只悶聲道:「可以了。」二人身上還只七分乾,風小刀便拿了外衣為公子
蒻披上。

路瀟遙好容易替眾人解完歡喜忘憂術,回頭一望,見二人相偕回來,公子蒻身披風
小刀外衣,臉上雖蒙著輕紗,卻深情脈脈地凝注身旁之人,哪裡還有一絲高不可攀
的模樣?路瀟遙忽覺心口一澀,鬱悶不已,吶吶道:「大小姐好些了嚒?不
如坐上兵刃車歇息歇息。」風小刀想公子蒻剛才哭得氣虛力空,便扶著她上了兵刃
車。

眾人再度上路,風小刀見路瀟遙神色晦黯,默不作聲,便道:「遙兒,我方才見你
破陣時,用了一大碗血,耗損甚大,不如你也坐上兵刃車歇息歇息。」

路瀟遙道:「也不是一大碗血,只是將幾滴血加到一大碗清醋裡。」

風小刀見她說話有氣無力,思索片刻,又道:「你身子骨這麼清瘦,流點血也不得
了,不像我在刀子口過活,流些血就當流些汗,下回你要再破這陣,便用我的血好
了!」

路瀟遙聞言怔然,心中感動無已:「你就是這般好,才教人人都喜歡你,我不也是
這樣嚒?我見你對別人好,又何必傷心?我……該當歡喜才是。」她打從明
白自己情意,一直患得患失,總怕風小刀瞧出端倪會分道揚鑣,又苦惱他就要做劍
閣乘龍快婿,此刻聽他關心自己,實是又歡喜又苦澀、五味雜陳,只得強顏道:「
小師叔,這你就有所不知了,要破陣得用處子……嗯……童子之血才行。」

風小刀倒不知她心中轉了數十彎的想法,不假思索地答道:「我是啊!」話才出口
,已知不妥,俊臉一紅,急忙閉嘴,見這小毛頭神情古怪地盯著自己,風小刀不甘
示弱道:「可咱們上回闖極樂樓時,你明明說自己見識豐富的,怎又是……又是…
…你怎能破陣?」

路瀟遙信口胡謅一番,未料風小刀如此認真,瞧他窘狀,不禁噗哧笑了出來,這一
笑,登時心花怒放,再不見半點陰霾。風小刀一時恍然,笑罵道:「哈!好小子,
從前吹噓自己多麼厲害,原來是虛張聲勢!哈!你也就是名小童子!」路瀟遙哼道
:「我才不是小童子!」風小刀得意道:「被我識破了,還不承認?」兩人一路笑
鬧,公子蒻聽他們竟大刺刺地說著勇闖極樂樓的風月事,羞得雙頰緋紅,忙摀住耳
朵,不敢再往下聽,卻不知事實與她所想相差十萬八千里,當下又給二人減了不少
分數。


卻說另一道水路運送,公子益和畫兒帶著數十名劍閣武丁及二十口兵刃箱共乘一船
,循著劍池溪流航向東海,船隻出了莫干山後,只見天清氣朗、萬里無雲,除了鷗
鳥飛翔、河水沙沙作響外,四周一片靜寂,畫兒不禁支頤呆想:「難道沒賊子瞧上
我們這一路?」

公子益忽然大喝道:「小心,賊子就要來了!」他並非察覺有人,而是因為一路上
既無敵船來追,前方是狹窄彎道,就最適合岸上之人飛渡河面劫船奪物。

船一過灣,水勢驟然湍急,船身顛向一側,劍閣眾人正忙著定住兵刃箱,猛然一片
銀光閃爍,刺得眾人睜不開眼,竟是河道兩岸數百人同時彎弓搭箭,漫成大片鏻鏻
箭光!

「啵!」一聲,第一支羽箭從河岸射來,貫穿兵刃箱,其力道之勁、準頭之精,顯
示出來敵是一等一的箭手,接著矢響嗤嗤,滿天箭雨灑向船身,劍閣眾人見到這等
陣仗,早嚇得魂不附體,只憑著本能抱頭鼠竄、撲滾翻跌,不少人手臂、腿上都中
了箭傷,慘叫不已,船身也更加劇烈搖晃,只畫兒和公子益拼命揮刃擋去飛箭,一
陣混亂之後,箭雨忽然停了下來,顯然對方只是先下馬威,真正的好戲還未上場。

劍閣眾人趁這空隙,忙將事先準備的「紫金傘」撐張開來,當做擋箭盾牌,這傘乃
是劍閣的獨門防守武器,用上等金蠶絲密織而成,可收可張至為靈巧,浸水後並不
會增加重量、減緩船速,最重要的是還有浮水作用。

公子益叫道:「船上裝的是我劍閣運往無間島的貨物,那路英雄這般大陣仗相迎,
還請示下。」他意思是如果這趟兵刃丟失,可是一連得罪二個勢力,對方若真要劫
貨,當有膽量承擔後果。

岸邊一聲長笑,聲若宏雷,迴盪在夾岸山壑間:「行不改名、坐不改姓,巫祆教聖
地使卓穆罕,想借劍閣精刃一用!」

公子益朗聲道:「貴教若賞識我劍閣兵刃,下訂即可,何必動手來搶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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